斯嘉麗

“你還是這個樣子，卡爾。”站在門邊的人從光影處走了過來，我在窒息之中找回自己的呼吸，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，那種狂喜，那種難以置信，讓眼淚瞬間盈上了我的眼眶。他走到了我的面前，我已經看不清眼前已經模糊的影像，可我清晰地知道他是誰。

“你居然還活著？”卡爾冷哼出聲，“很遺憾讓你失望了。”他回答，腳步不停，抽-出了墻上的匕首。

“的確，很遺憾。”卡爾摸上自己正在出血的耳廓。科林沒有再理會他，他的手撫上我的臉，像那晚一樣，我開始發覺自己開始在顫抖，聽見他靠近我：“嗨。”

“嗨。”我回應他，有淚水從臉頰上滑過，他用指腹替我擦去，拉起我的手就離開了這個房間。我們穿過了廊上，他打開了角落裏的房門。

他將我壓在了墻上，然後將我擁進懷裏，很緊很緊，用力得仿佛身體就要被折斷，可我從來覺得沒有這麽完整過，這麽安心過。我伸出手回抱這具溫熱的身軀，感受他還在跳動的心臟，他熟悉的氣息……他低下頭來。

他的吻像浪潮一樣洶湧，席卷我的唇舌，帶動著我回應他，所有東西都變得滾燙而熾熱，他像是要用力地把我嵌入他的身一樣，滾熱的軀體熨貼著我的身體和心臟。在看見他出現在我眼前的那一刻，我內心不再有恐懼，我就知道所有漂泊的都已經著陸，我伸手抓緊他，一刻也不想再和他分離。他伸手托起了我的身子，更加熾熱地與我相吻彼此。

他埋在我的頸間喘息，然後擡起頭來看我，房間裏的燈火朦朧昏暗，我清楚地看見他眼裏的溫柔。“你知道我沒有一天不在惦記你。”

我摸著他柔軟卷曲的發尖，輕聲回答：“我也是。”我們再次緊緊相擁，好半晌，他終於松開我，但還是牢牢牽著我的手心，打開了門：“他們還在外頭等我們。”

我們又回到了廊上，卡爾就倚在剛才的門邊看著我們，像埋藏在迷霧裏的一顆樹，他在審視著我們。科林沒有理會他，我們走向樓梯處，卡爾在身後留下一句話：“看起來我和你還有好多話要說，嶺裏見。”

走出玫瑰苑大門的時候，在看見那個紅棕高大的身軀，我松開了科林的手奔了上去，來人穩妥地接著我向他奔去興奮地躍上去的身子，我們不可抑制地在大笑和尖叫，我無法抑制所有失而覆得激動的情緒。

“你怎麽好像變重了？”奧提斯作疑惑狀，我氣得拍上他的後背，他又哈哈大笑。待我們站下，賽琳娜在旁邊冷冷地瞪著我們，準確來說是瞪著奧提斯，我走到了她身前，她終於將目光施舍來我身上，見我殷勤地看著她，她推開我的臉，皺著眉嫌棄道：“我還以為你死定了。”她犀利的目光轉而掃到了我頸子上的掐痕，眉頭皺得更緊了：“哪個瘋子做的？”奧提斯擠過來看，一臉大駭地叫嚷：“誰幹的！”被擠到一旁的賽琳娜更加生氣了，瞪大的綠眸簡直就要生剮奧提斯一層皮。

科林過來牽過我的手，瞥了一眼後頭玫瑰苑密閉的窗戶，就好像有人站在那裏從後頭窺見我們四人，冷聲回答：“嶺裏那位。”

奧提斯臉色斂了下來，小聲嘟噥了一句：“可不就是瘋子嗎？”

對我來說，魚龍混雜的威爾斯區在與科林匯合後變得不再讓人提心吊膽，就像終於全身心都得到了倚靠，我不會再害怕第二天的到來，也不會再也設想如果賽琳娜出了什麽不測我該如何是好，我像是回到了最安全的港灣，不懼怕未來，不恐懼下一刻。賽琳娜又好像回到了巫女瓊那個時候，生人勿近，仿佛一靠近她就要被凍成冰霜，如果不是這幾天與她共過患難，我肯定不會看出她這是在裝。但她和奧提斯相處得很不好就對了，準確來說，是很糟糕。

事情源於賽琳娜從玫瑰苑逃跑出來在街上遇見了科林以及奧提斯。奧提斯替我們把馬從貝克女士的酒館裏牽了出來，然後對於樂普這種漂亮的皇家灰馬，他居然毫不客氣地上手擼了兩把，還愛不釋手，站在馬棚裏調戲了半天。賽琳娜就站在他身後很久，直到我相信奧提斯一定是察覺背後被盯得發毛，才把樂普牽過來讓她上馬。但意外就出在於，地上滿是泥濘，然奧提斯腳底一滑，不小心驚動了樂普，使正在上馬的賽琳娜摔了下來，穩妥地跌進了地上的水窪裏。

科林當時告訴我的時候，我下意識地往賽琳娜身後的裙子上瞥，果不其然有一大片裙角已經被泥濘沾染，我深吸了一口氣，問然後呢？然後，科林說，奧提斯就站在那裏笑，而且笑了很久都沒有把賽琳娜扶起來，最後是她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的。

天吶……我在心裏感嘆，奧提斯究竟是什麽物種，他知道這是公主吧，不，這可是未來的皇後！科林聳肩，表示他才不管他們的事。這頓晚餐吃得有些詭異，奧提斯和賽琳娜不大對付，但這不妨礙他們“和諧”地坐在一起用餐。賽琳娜像開啟了一道屏蔽，無論奧提斯如何插科打諢，她都置之不理。我默默地把一塊鴿子派放到了她的盤子裏，那雙綠眸才像恢覆了好心情了一樣微微彎起。科林學我的動作也把一塊鴿子派放到了我的盤子裏，奧提斯在對面評價：“謔，小疤明明變重了……”我伸出腳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腳。

他扶著腳嗷嗷叫了一聲，“我這裏還有傷呢，你別那麽用力！”我想起我帶賽琳娜逃出屋子的時候，奧提斯曾經擋下了一支箭。我小聲說道：“你們還活著，真的很好。”科林覆上我的手背，他說：“那時候桑德領的手下和皇家衛隊都進來了，我和奧提斯是趁亂離開的，在第二批人馬到達的時候。”他輕描淡寫說的這一句話，能夠把人帶回到當晚的血腥彌漫，賽琳娜的臉色也黯淡了下來，餐桌上一時陷入沈默，我們都知道死裏逃生的感覺，都目睹過活生生的人濺血倒地的情景，差點或已經失去所珍視之人。

賽琳娜忽然舉起了酒杯：“但是我們現在都坐在了這裏。”

奧提斯很快舉了自己的杯子上去：“敬明天。”

我和科林很快地也湊了上去，所有人相視而笑。“敬明天！”

囫圇喝了好大一杯酒，奧提斯把杯子用力放下，“來！分享一下你們這幾天都吃了什麽。”

賽琳娜在吃著鴿子派，聞聲瞪了他一眼。我喝了一口湯，回答他：“你不會想要聽的。”

很顯然奧提斯一幅要開始惡作劇的樣子，他自顧自語道：“讓我猜猜……”他指了賽琳娜的盤子：“鴿子？”

我點頭。他又看了看桌上，“豬肉？”我搖頭，我們並沒有遇上野豬，這是幸運的。

“謔，鹿肉？”我又搖頭。奧提斯說：“天吶，那你們在野外那麽久吃了什麽啊？”

“我說了，你不會想要聽的。”我說，賽琳娜正把菠菜湯端滿在碗裏，她神色自若地小口喝著。

“所以你要往重口味一點的地方想。”科林順著我的話往下說。

“該不會……”奧提斯沈思片刻，“蛇？”我點頭。他徑自說：“這還可以，我有時候還覺得味道不錯。”

“我們遇見了一頭熊。”我說，他瞪大了雙眼，“小頭的。”我強調，“但站起來比我們還要高。”

“然後怎麽樣？”他接著問，我比了個槍-支的手勢，“嘭！”一臉神氣，“變成了晚餐。”

賽琳娜難得補充：“還是隔日的早餐。”

奧提斯嘖嘖稱奇地看著我們：“我要為你們寫書，傳奇故事。”

“這還不是最精彩的。”賽琳娜忽然將一碗菠菜湯推到奧提斯的面前，他有些受寵若驚，但還是順從地拿起了湯匙喝了起來，“記著這個。”賽琳娜瞇起狡黠的眼睛，她湊近奧提斯的耳邊，“我們還嘗試過蜥蜴蛋。”奧提斯喝湯的身子一僵，她接著說：“對，就是跟這個一樣顏色的，味道一不一樣就不知道了，但你看這灰綠色的液體……”

奧提斯欲站了起來，她伸手按住了他，手指像蜥蜴一樣爬上了他的脖頸，聲音細小像蟲子一樣密密麻麻：“不過我想，味道應該是和這個湯是差不多的。”

奧提斯終於掙開她站了起來，捂著嘴巴沖到了後廚。我快要被笑死了，賽琳娜像扳回一局一樣眼裏閃爍著得逞的盈光，聽見後頭廚師在大聲叱責奧提斯的闖入，我們笑得更加大聲了。

我和賽琳娜終於得以入住威爾斯區的驛站，簡直像被解救一樣謝天謝地。我站在露臺上，與月亮的距離像我一擡手就能將她收入囊中，我不禁微嘆出聲。有人從身後為我披上了一條毯子，然後熟悉的氣息覆蓋了上來，用擁抱將我裹藏。

他在我發間吸了一口氣，我笑著說：“這麽多天以來第一次可以洗頭。”他轉過我的身子，讓我得以對上那雙日思夜想的黑眸，深沈而且溫柔。他的聲音也很小，但足以讓我聽清：“辛苦你了。”我搖頭，環住他的身子，他將頭輕輕搭在我的發頂，輕輕摩挲：“你做得很好，海思丁女孩，我們都要感謝你。”

他加重手中力道，擁得我更緊。“我看見石床裏小徑上那兩具屍體了。”聞言我身體微滯，覆又聽見他說：“如果你出了什麽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的，我想我會瘋掉。”我摸上他的臉，搖著頭說：“所以你看，我現在站在這裏，我沒事。”

他開玩笑似地說：“你學的很好。”我知道他指的是教過我捅刀子的方法。

“這足以說明你是個好老師。”我笑著回答。他盯著我的臉，像珍視一件東西一樣，我踮起腳尖吻在他的下巴上，然後他嘴唇也隨即覆蓋上來，在同樣的位置上，但是更加激烈，更加用力，像是火燒到了身上，他將我托抱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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